皇上原本准备了一箩筐大义凛然的话,不想慕云倾竟说的这般直白。“你与朕本是一家人,何须如此见外。”皇上眉眼跳脱了一下。慕云倾冷笑,“皇兄对郡宁侯府下手时,可没留半分情面。”提起郡宁侯府,皇上便冷了脸。在他看来,秦萧寒的所作所为慕云倾定是知晓的,如今提起,不过是想故意让他难堪。“说说你的条件。”皇上问。“还郡宁侯府清白。”慕云倾淡道,“至少今日,我要见见侯府的人。”皇上的面容瞬间僵住。郡宁侯府的清白还捆着秦萧寒,他暂且不能赦免,如今见上一面,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。皇上的眸光恍惚间通红一片。一个出了京的秦萧寒羞辱他也就罢了,如今换了一个女人,竟然也敢公然揭他的伤疤。他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,问道:“你能拿出多少东西?”“两万斤甜芪,一万斤粮食。”来之前,慕云倾已经估算过城外的流民了,这些粮食,可以供外面那些人生活十到十五日。她不会傻到把所有东西都交出来,倾囊相助换回来的,兴许是无妄之灾。饶是如此,皇上也觉得万分震惊了。他双唇紧抿,眉间蹙成一团。“朕会考虑。”皇上如今满心想答应,可秦萧寒那些人他束手无策,还有这个九王妃,打的是什么主意?慕云倾也没期盼皇上会直接答应,顺从的点点头。高德顺送她出去时,不禁小声提醒,“九王妃还是不要刺激皇上了,他如今已经暴戾难控了。”慕云倾侧过身子,莹润的眸中写满了疑惑。“九王妃不知王爷近来做的事?”高德顺说了一个连皇上都未敢猜测的想法。“何事?”慕云倾隐隐觉得高德顺有些倾向于帮她。果然,高德顺震惊之后,将声音又压低了一些,“王爷当日却是抄了郡宁侯府的家。”“可将人押入天牢之后,他手下的暗卫便尽数被派到天牢,连皇上也接触不得。”慕云倾心里难掩震撼。她以为,秦萧寒当真对她没有半分情谊了,原来他离开时,早就安排好了,解决了一切的后顾之忧。“咱家还听说,侯府的产业皇上也没讨到好。”至于去了哪里,已经可想而知了。“多谢高公公。”慕云倾感激的点点头,刚欲走又匆忙顿住。“多嘴问高高公公一句,为何一直在帮我?”高德顺一脸正色,垂头,“九王爷曾是咱家主子最亲的人。”慕云倾恍惚想起,高德顺少时跟的是秦萧寒的母妃,后来辗转才到了皇上身边。所以,他有一多半是秦萧寒的人。高德顺看着她的神色,便知道她拎得清轻重,垂着头,说道:“九王妃慢走。”慕云倾颔首,从宫里出来后,便直奔天牢。许是秦萧寒交代过,那些暗卫没有拦着慕云倾。她曾进过天牢,里面昏暗、潮湿、腐臭,每一样都让慕云倾嗤之以鼻,原以为外祖母和舅母会被折磨的萎靡不堪。不想慕云倾进去时,闻到的竟是一股清淡的花香,朦朦胧胧,却意外的好闻。顺着门口看过去,她记忆中的潮湿、昏暗早就没有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平坦干净的廊路。慕云倾眼底闪着错愕,脚步也加快几分。走到最内侧时,她瞧见了老夫人,瞧见了景氏和韩闵炀,却不是她想象的那般狼狈。椴木雕花床榻,防风暖帐,几个牢房打通后的大屋子,丫鬟婆子一个不少,虽不如郡宁侯府精致,却也堪比一间上等的客栈了。老夫人和景氏、韩闵炀几人正围在一张桌前打马吊。慕云倾眼眸发酸,泪珠瞬间夺眶,悄悄略过脸颊,无声的滴在地上,却在她的心里激起千层水花。天知道她在王府时担心成什么模样,天知道她有多怕自己来晚了,又会重复上一世的悲剧。“秦萧寒,你这个混蛋。”慕云倾暗骂一句,心里却软成一团。韩闵炀先发现她,放了手里的马吊,“站在那里哭什么,还不给小爷过来?”这一声,也让所有人回过头。老夫人和景氏触景生情,眼眸蒙上水雾,都有些模糊了视线。“云倾。”老夫人见她瘦了急匆匆的走过去,将人揽入怀中,“可是担心坏了?别怕,外祖母没事。”“当初和九王爷商议不要瞒着你,他偏生不听,瞧瞧给我们云倾吓得。”景氏也点点头。慕云倾哽咽的发不出声音,面前忽然递过来一只手帕。“丢脸死了,快擦擦。”韩闵炀没好气的道。慕云倾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,“小爷小爷,你的老毛病又犯了?”韩闵炀立刻黑了脸,怒道:“男子汉的头打不得,你怎么不长记性?”他那副认真又不失娇憨的模样,顿时逗得老夫人众人哈哈大笑。寒暄过后,几人才安静的坐下来。老夫人问她:“外面情况如何了?”“九王爷领了皇上二十万兵马,已经出征了。”“舅母放心,不日之后,舅父便不会孤军奋战了。”战乱四起时,最苦的便是百姓。景氏叹了口气,不止百姓,就连官员都希望国泰民安。慕云倾没有提起饥荒的事儿,这天牢内安全又悠闲,她不想给老夫人和景氏徒增烦恼。晌午之后,慕云倾便匆匆离开了。她没有回府,直接去了各个庄子,每一处都抽出等量的甜芪,又去找了屠岑啸,命他将粮食分出来一万斤。临近傍晚,慕云倾总算清闲下来。她一边吃着云鬓做的梅花酥,一边想着今日的事。国库的粮食和金银都有限,皇上不会轻易放过她这条线的。没一会儿,云鬓回来,紧张的拿了木棍将正院儿的门堵死了。“怎么了?”“奴婢觉得,万事小心些好。”云鬓气喘吁吁的道:“京城内的流民也不少,饿极了跑来王府要粮,王府就惹上大麻烦了。”若是给了定会引来更多的人,若是不给,王府的名声也就此毁了。慕云倾眼眸一亮,脑中忽然就通了。